，作者：高滔滔，原文标题：《小心欧式风和全棕床垫！「白血病套餐房」避雷指南》，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房间装成了当下很受欢迎的风格，乍一看花了很多钱，但味道直冲眼睛。大家在看房时假如发现房间里的窗全部打开，有很重的香水或香薰味，就要打起精神了，很可能是为了掩盖味道。”吴科做了八年房产中介，新房、二手房、租赁相关的业务他都会做。有些房子，他一打开门就可以感觉到不对劲。
近两年，每当人们谈买房、租房的话题时，就会有人提起“白血病套餐房”。许多人将其和“串串房”画上了等号——炒房者低价购入二手房，在短时间内用极低的成本进行“精装修”，然后高价出售，最大限度赚取差价。但事实上，在此之外，租房市场也存在着大量“白血病套餐房”的“标准范本”。
几年前，吴科和同事一起去看一间新出的房子，同事是个力气比较大的人，在检查住宅的过程中，他用手掰了一下桌腿，结果桌腿就断了，把大家吓了一跳。“你想想看，他们要花三四万元装修出十几万元甚至二十几万元的效果，用的东西几乎都是最差的，甚至连水电走线都有问题，住在这样的房子里会很糟心的。”
这类低劣装修、快速出手的房子，不单单是房贩子的“杰作”，一些中介公司也会去参加了。市面上有一些出租房，房东和中介公司之间会签署委托装修的合同，完全由中介公司包办装修事宜。通常情况下，这类公司都会有一套流水线装修流程，减少装修费用，获取最大的利润空间。不过据吴科所知，随着近几年市场监管的加强，大的中介公司几乎不会这么做了，“毕竟大家做的都是长远生意，品牌声誉还是很重要的”，只有一些小型中介公司仍会存在赌徒心理。
拿他人的健康来交换利益是一件丧尽天良的事情，但仍有不少中介对这类房子都是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我不会带看这类房子，良心上过不去，未来也会面临一些麻烦。但是据我所知很多同行是不排斥的，因为房贩子的钱很好赚，中介只需要推荐人就行了，剩下的他们会自己谈，而且给的佣金很高，说给多少就是多少。很多正常房东都是不太认可中介费的，大家还要来回扯皮。”吴科说。
至于房贩子为什么这么痛快，水就更深了。正常的情况下，房贩子手中的房子都没有办理过户，因为一套房产如果在过户两年内再次交易，就需要交增值税了。房子的市场行情报价、当下流行的风格，也是瞬息万变的，对房贩子而言，这是一场时间战。
在一线城市里，公寓成为了许多年轻人的落脚地。许多公寓不出售只出租，以“年轻人社群”的概念来吸引住户。
在北京，几乎每个地铁站周边都存在着这类公寓。虽然房间的使用面积普遍不大，但完全独立的生活空间和相比来说较低的房租，仍满足了许多人的需求。
如今的公寓市场，早已不是几个公寓连锁品牌分割用户的局面了，大量独立长租公寓也开始加入其中，并形成层次丰富的市场生态。在文创园中紧挨着公司的公寓、建在城中村里有班车接送的公寓等，都十分普遍。
众人入局之下，乱象便开始滋生。一位相熟的中介告诉《新周刊》记者，现在许多公寓都采用工厂化组装的装修方式。墙面、厨房等都是工厂生产，可以直接在毛坯房中拼装，施工速度很快，几天就可以拼接完一个房间，然后直接出租。至于这类拼接房的品质如何，则要看其具体使用的板材了。现在市面上有很多无醛板，不会释放有害化学气体，但这类板材的成本相对要高很多。
为了一探究竟，《新周刊》记者和专业的甲醛防控人员一起来到了位于北京地铁七号线附近的一家公寓。该公寓主打“白领社区”的概念，但却位于曾经的军工厂里，周围的环境有一种破败的萧瑟感。
进入公寓，每个楼层都呈现出不一样的色调和家装设计风格。或许是因为一楼的房间较早完成装修，所以空气中的甲醛浓度并没有严重超标，测量数值为0.151mg/m3。国家标准《居室空气中甲醛的卫生标准》规定，居室空气中甲醛的最高允许浓度为0.08mg/m3。
但在来到三楼和四楼后，事情逐渐变得离谱起来，室内的甲醛含量一度达到了0.758mg/m3，超过了国家标准近10倍，床头柜里的甲醛浓度更是达到了1.837mg/m3，是国家标准的22倍。而公寓内还铺设了地暖，等到冬天集中供暖后，甲醛的挥发还会更可怕。
同时，室内所使用的板材质量也堪忧。专业技术人员评估，公寓内“家具柜门和柜体是刨花板，背板是低密度板，贴纸很薄，质量要比柜门和柜体更差一些。墙板都是木塑复合材质，甲醛释放量低，但是饰面是PVC材料，屋里难闻的气味来自这些塑料材质的可能性比较大”。
据中介所述，公寓在去年完成了装修，不过装修的具体事宜他并不了解，是甲方直接把成品房交给了他们公司，委托他们代理出租业务。在出租前，公寓已经通过了内部的空气检测，并前后做过多次除醛工作。“去年有一个公寓被租户投诉了，查出室内甲醛浓度太高，直接就被关停了。当时我们所有没租出去的公寓都停了，赶紧除醛，一直到年后才重新开始出租。我们自己也住在里面，没问题的。”从中介真挚的眼神来看，或许他也不清楚自己销售的房子里充满了有害气体。
在众多公寓中，这家公寓并不是个例，它更像成百上千座公寓的缩影，映照出凄凉的现实。
有人在生产劣质材料、装修“白血病套餐房”，也有人在致力于人居安全环境的治理。
陈生力学理论物理出身，对环境治理的相关联的内容知之甚少。2010年时，他出了车祸，在医院躺了十几天，每天没什么事做，就一直刷手机，无意中看到了“光催化”的搜索词条。“我当时就觉得这太惊为天人了，这么完美的一项技术为什么没有普及呢？为什么没有大量用于室外大气和室内环境污染的优化呢？”陈生力感慨道。出院后，他开始在网络上大量搜索国内外光催化领域的论文，读了几千篇，越看越觉得这是个革命性技术。
“我觉得要把它普及开来，要用它去处理问题，我就开始买材料、做实验、找厂家，慢慢就进入这个行业里来了。”十几年来，陈生力先后成为多个省份治理协会的技术顾问，在板材的研发和设计领域也有一定的影响力。
这些年里，陈生力接触过很多劣质材料和有害化学气体，他曾在公司里设置了一处实验室，其中一个实验是模拟一间用劣质材料装修的30多平方米的房子，检测它在不做干扰的情况下，多久能达到安全居住的标准。他连续追踪了4年，这些家具依然在释放有害化学气体。“甲醛的影响周期是非常久的，我做实验用的家具都是二手的，之前已经被使用了一两年，还是这样的结果。”所以市面上流通的“白血病套餐房”，其恶劣影响很难由于时间推移而完全消失。
针对这样的一种情况，陈生力从装修逻辑的角度，提供了一套判断基础。“串串房也好，劣质的出租房也罢，它们都有一个共同逻辑，那就是装修房子的人自己不会住进去，所以他们不会考虑房子的居住实用性和安全性，他们的指导思想只有一个——能省的钱都要省，不能省的创造条件也要省。这表现在他们不会注重基础材料的质量和工艺，只是一味追求样式。”
市面上流通的“白血病套餐房”，其恶劣影响很难由于时间推移而完全消失。（图/pexels）
从房间风格来看，欧式风往往是重灾区。“因为这类房子基本都是流水线式装修，装修用到的材料的供应商也是固定的，软包床、满屋的墙纸是标配，大家互相抄作业，抄来抄去都是这么多东西，所以碰到有廉价感的欧式风就要注意了。”
卫生间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判断标准，这类房子很多都不会给卫生间的瓷砖做碰角，因为做碰角是很费功夫的事情，他们不会花费这个精力，甚至连卫生间里的插座都不会安装防水盖。
床头柜和电视柜也很好判断：“你要快速拉开抽屉，然后把头伸进去闻一下，看抽屉内部是否有强烈的刺激性气味。廉价全棕床垫的甲醛也很吓人，它的典型特征就很硬，按不动也无法弯曲。还有电器、卫浴、灯具的品牌也需要看一下，如果全部都是没听过的品牌，多半就是有问题的。还有很多细节可以考察，比如五金件，这样的一个东西一分钱一分货，看过几个他用的是什么档次的了。”
陈生力每次做咨询时，都会随身带着一小瓶甲醛。“虽然甲醛无色无味是一种常见的说法，但是这个无味指的是没有特征性气味，也就应该明确和其他化学物区分开来的气味。像《国家污染物环境健康风险名录》等专业著作中对甲醛的描述其实是统一的，都是‘无色有强烈刺激性气味’，建议我们大家可以闻一下，就是38%的甲醛水溶液，把这个气味记住，这就是典型的甲醛味道。”陈生力说。
